臧凌空徒劳地强调：“没有赔钱卖……”没人听他的。

那俩人不知在研究些什么，专注地在屏幕上点来点去。视线在司和安的伤口上停留片刻，臧凌空回到房间，捧出来一个十几公分高的粘土小人，默默放在了茶几一角。

林双星看到了他的举动，也没太在意，只把PAD往里挪了挪，避免不小心撞掉了他的祖宗们。

这么会儿工夫，茶几上已经平摊着三部手机外加一个平板电脑，屏幕都亮着，画面不同，司和安把一个手机上的图片放大，拿起来跟PAD上的图做对比。林双星疑惑的目光逐渐转为惊讶，“这是同一款？”

“看图片是，你再看这几个。”

“差这么多！为什么？”

“是啊为什么？但是还有更贵的，我加收藏了，你点进去……”

臧凌空把粘土人又往前推了推。

趁着刷新网页的空档，林双星瞥了一眼，目光被抓过去，“哟！”他伸手要拿，被臧凌空挡住了也没强求，手肘撞撞司和安，比了比那个安静的粘土人。

司和安一看就笑了，“送我的？”拿过来前后看看，“这也太萌了。”

这个人形应该是照着他“植播”首页宣传照制作的，除了五官过于卡通，其他部位都非常逼真。头发丝丝分明，扎在后脑的那一小撮连翘起的角度都完全相同，衣服上的花纹和褶皱等细节处理得也很巧妙，手上那支象征主播身份的复古麦克风更是惟妙惟肖，金属感十足。照片是半身的，因此裤子和鞋的造型就只能用想象力来补充，这一点更体现了制作者的用心，裤子是他平时常穿的，米色运动鞋就是现在门口摆的那双，鞋带颜色、鞋帮上的LOGO，一模一样。最让人忍俊不禁的是，下巴侧面竟还有个小小的创可贴！

林双星试着抠了一下，没抠下来，实心实意地赞道：“空爷这个脑回路绝了啊。”

见他们注意到创可贴了，臧凌空终于开口，“那个……”

林双星兴奋地搓着手，“哎呀，这个尴尬气氛是要示爱吗？要不我回避一下吧。”

司和安笑笑，“真不用这么费心，空空，小伤而已。但这个我还是收下吧，实在太喜欢了，谢谢。”

“假迷。”林双星看着那个精致的小娃娃，抬头和司和安一对视，“不过我说句正经的，空爷实在多余去教书，凭这份手艺足以养活自己了，你觉得呢？这娃娃拿你直播间，能不能拍出来天价？”

司和安无奈，“您就差直接把我拍了。”

“这个不要卖。”臧凌空认真建议他，“你如果想做周边，我帮你找人开模做GK的。这个纯手工的粘土人……”

林双星一本正经地抢白道：“意义不一样。”

臧凌空把话说完：“不结实。”

林双星：“……”

臧凌空：“这土质量一般，保存不了多久，你如果喜欢，还是得翻成树脂的。”

司和安忍不住笑起来，“还挺有售后意识的。”

空爷岂止有售后意识，生活上被形象地唤作“小埋汰”的他，面对手办时有严重强迫症，一点污渍和瑕疵都不能容忍，属于圈子里最恶名昭著“验尸官”。不过他从不因此要求退换货，而是让卖家利用渠道帮他购置专业工具，自己尝试修整。久而久之在涂装和改造领域小有名气，不少打过交道的卖家甚至会在一些高端产品中奖时，花钱请他做修复。

职业是塑造人类灵魂的工程师，但臧凌空显然在对于修复人物模型更上心，活脱脱成了一个兢兢业业的手艺人。

司和安在二次元领域，多少也做过一些功课。他生长都在中国，但近年父母定居日本，他也经常往来，有时会帮朋友代买手办或者其他的动漫周边，还在赞助商的策划下，做过一期秋叶原的扫货直播。

手办这个市场他是看好的，渠道也基本成熟，只是，他虽然有1/2日本血统，却对这国家的宅圈文化，始终不是太感兴趣，也没有过多深入的研究。

现在身边多了个臧凌空这种能自制手办级别的二次元大神，有些水到渠成的业务自然是要推进一下试试了。

于是，这天的播音辅导课改成了“辅导站”酒吧的临时股东会，两位合伙人拉着即将加盟的准合伙人，就工作室新增业务单元事项，热火朝天地探讨了一番。

智慧回来的时候，9点多了，几个人还在热火朝天地涮火锅。韦欢欢也在，她是来上数学课的，结果一看林双星喝得连个蛤蟆都数不明白了，被司和安。满屋子羊肉味勾得智慧食指大动，洗个手就坐过来吃，吃到一半才想起打听是谁准备的火锅。

“外卖。”林双星坐在她旁边，自己吃得差不多了，一脸欢喜地看着她狼吞虎咽，“你那天不是还说好久没涮火锅了吗？”

智慧扭头看到他笑眯眯满是讨好的神情，“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，就不追究旷课喝酒这事儿了。下不为例。”

“好~”

“乖了。”

司和安微笑看着他们，自嘲地摇摇头。

韦欢欢也不忍直视，“林双星你别晃了，再晃两下狗尾巴露出来了都。不就喝个酒吗？有什么大不了的！谁还没个开心烦心的时候，喝两杯怎么了？”

智慧被她嚷嚷得一愣，这才意识到那小圆脸上的红晕不是热的，“你给她喝酒了？”她问林双星。

林双星头疼地看那獾子一眼，“她要喝，你不在家，这屋谁敢拦着呀？”

“大宁怎么没来？”

“说是病了……”

“慧姐！”韦欢欢举起酒杯，“我敬你一杯，我……”

“好的，谢谢。”智慧伸手接过酒杯递给林双星。

林双星仰头干了，“吃肉吃肉。都煮老了。”

韦欢欢呆呆地坐回去，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对，被林双星一张罗，彻底忘了，拿起筷子捞肉吃。

司和安偷着把她旁边的半瓶酒拿走，被智慧发现，顾不得嘴里滚烫的食物，“唔……你伤口还没好，不能喝酒！”想了想，“外伤的话，是不是羊肉也不能吃啊，这属于发物吧。”

“不要紧，都快愈合了。”

“还是得多注意点，免得像有些人似的，光把表皮长好，一嘚瑟又裂开了。”

林双星大笑，“你意思他脸皮跟我肚皮一边厚？”

司和安也笑，“我觉得这意思是说你太脆皮。”

“都不是！”韦欢欢两手一挥，磕磕巴巴地说，“慧姐的、意思是，你……把酒还给我。”

臧凌空在混乱中吃光碗里最后一块肉，抹下嘴，小声叫智慧，“你来一下。”把她带到自己房间，关上门，拿出手机，“我给你转20万块钱，帮我给，她。”

智慧按住手机阻止他，“你不用给，我让林双星把钱还回去。”

臧凌空摇摇头，“他不肯。他把钱给我了，说是当成吴潼骗我买手办的钱退回来的。”

智慧心想，这么办倒也没问题，可看空空坚决的态度……“你想好了吗？她虽然可怜，可出来骗人毕竟是不对的。”

臧凌空握了握拳头，“我知道，我不想原谅她。但是，这笔钱不还她，她可能就要去找别人骗回来。”

“你也不要这么想。”智慧有点无力地劝道，“她也可能经过这次的教训，不会再做坏事了。她其实很有能力的，找份正经的工作，也可以养活自己。”

“那样赚钱很慢吧？”臧凌空略微失神，“她的小孩怎么办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