土堡里一片肃杀之气，从上至下，每人都是心怀忐忑，一脸雀黑的夜满贯尤为甚者。

他追随苏和时间最久，对苏和脾性也最熟悉。在他心底，苏和既是尊长，又是杀神，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。对待友人，苏和有来春风化物；对上匪人，苏和又是杀伐决绝。而友与匪的界线，取决一心。其他人，至少是他夜满贯至今也无法揣度。

窦四娘鬻主求荣，其罪难逃。夜满贯既为窦四娘忧心，也是在为自己忧心。

“苏郞，是我！于满啊！”

一巴掌打醒了于满，不管是不是下了地狱，反正看上去苏和都是头，所以于满再不管其它，扯着嗓子大喊。

“老于？”

苏和闻言一愣，凑上前去让人把对方脸面洗净，这才认出了于满。

就这样，苏和与于满席地而坐，在一旁众人尴尬的表情下把事情的头绪理清。

“嗨！都是误会，你进城找我，干吗不直接和他们说清楚？”

“说清楚！你以为这些家伙容我说清楚吗？”

于满一听这话，气就不打一处来，“刚刚是谁抽老子一巴掌来着，出来受死！”

有了底气，于满顿觉身上那那都疼，特别是一边脸肿的像只江豚，让他愤愤不平。

“行了、行了，这也怪不得他们，谁叫你跟那个胖女人是一伙的呢？”

“谁和那个死女人是一伙的了！老子也是受害者啊！前日里，那死女人忽悠老子去告发你们！老子守着气节，不是也没去吗？”

“什么？她前天就撺掇你，你为什么不来告诉我？”

“那时，谁能知道你就是这破堡的头儿啊！不过，你想打她，我知道她藏在哪儿！”

“你是说她还没逃出去？”

“那当然，那么肥的家伙，怎么可能逃的出去，跟我来吧！”

于满说罢，就想起身，结果稍一用力，又一屁股坐回到了地上。于是，他双眼一瞪，冲着四周天视府的人破口大骂，“你们这群王八犊子，还不快把老子扶起来！”

天视府的头目马上反应过来，于满这是要救他们，于是亲自上手，把于满架坐在自己身上。

很快，在于满的带领下，众人在浆洗房成堆的旧衣物中找到了隐藏的郭氏。

摒退众人，苏和将郭氏单独审问，郭氏本想抵赖，但她也不是什么硬骨头，很快就招认了事实。

“窦四娘说，你是宫城里的女官，为什么不呆在宫城里？”

“奴是出宫办差，城里起了乱兵，奴回不去，所以流落在了外面。”

“出宫办差，办什么差？你在宫城里又听命于谁？”

“奴是普通女官，出宫办的也是普通的采买。”

“是嘛？听老于说，你们是在秦淮楼遇到的。我想知道你去秦淮楼里采买什么呢？”

“这个……”

“听说，司马曜被天贵妃和王国宝联手溺死的消息，是被天贵妃身边一位女官证实的。而那位女官在年节夜又恰好被人请到了秦淮楼。这位女官该不会就是你吧？”

“不不不，不是我，不是我！”

郭氏闻言，被吓出一身冷汗。原本以为逃到司马道子那里可以保命，没想到是出了虎穴，又入狼窝，被权贵当作犯人，没了自由。所以，郭氏再也不想暴露身份。

“这样啊，也无所谓。你居心叵测，忘恩负义，只这一条，要了你的贱命也不违律。来人，把这女人拉出去，沉河！”

苏和冷冷一笑，赫图图和巴克马上应声，一人一臂，愣是把二百余斤的郭氏架了起来。吓得郭氏鬼哭狼嚎。

“别别，靖国公饶了我的贱命，我知道崇德太后是怎么死的！”

“等等……”

苏和闻言猛得起身，喊停了赫巴二人。

恐吓郭氏，只是权且一试，苏和并没有报多少希望，因为他本身就对建康城里的腌臜事没有多大兴趣。可郭氏仿佛是他肚里的蛔虫，一下点到了苏和的命门。

“你知道褚太后的死因？”

“对。”

“快说。”

“那靖国公，您得答应不杀我，否则我宁愿把真相带到地下，也不会说的！”

“好，我答应你，只要你所说不虚，我不但不杀你，还会赏你。说吧！”

郭氏不傻，反而是个才思敏捷的女人。外在的一身肥肉，只是她隐藏自己的一种手段。到了关键时刻，郭氏毫不糊涂。就像这一次，她心如明镜，什么样的事情才能打动眼前的人。

见靖国公吐了口，郭氏也不敢再藏拙，把她知道的事情，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……

“你是说，褚太后是被天贵妃害死的？”

“是的，这事是我亲眼所见！”

“天贵妃是怎么害死的褚太后？”

“她用的是香毒！”

“香毒？”

“是的。赵牙是制毒的高手，她制出的香毒，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……”

苏和抬手制止住郭氏再说下去，他的脑中一阵电闪雷鸣。之所以如此，并不是因为褚蒜子的死因刺激到了他，而是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。

许久，苏和重新抬眼望向郭氏，冰冷的目光让郭氏不寒而栗。

“这个赵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使用香毒的？”

“回…回国公，很早、很早！”

“那你可知道，他是否对别人也使用过这种香毒？”

“这个、这个，奴记不太清楚了……”

“好好想想，是不是有个叫王猛的人？”

“好像，好像……，是有这么一回事。”

“你最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赵牙？”

“大概，大概十年前吧……”

“在什么地方？”

“他在湖里溺水，奴把他救了上来，后来养好身体，奴就从了他。”

“湖里，不是江河里吗？”

“不是不是，是奴家乡那边的野湖，不是在江河里。”

“是嘛……”

追问至此，苏和心中一阵失落，不过他马上又恢了过来。

“你说的事情，我很满意。我会放你一条生路，并兑现之前的承诺。不过，在这之前，你还要跟我去证实一件事才行。”

“好好好，别说一件事，一百件事也行！”

“你不反对，就好！”